中國的帝國制度由秦始皇開創。直到1911年的武昌起義,帝國制隨著大清王朝一起倒下。問題是,帝國制度為什麼會亡?帝國制度果真就一無是處嗎?如果當真一無是處,它為什麼會被創造出來,會被我們民族認可,會延續了那麼長的時間?我們要反省的不僅是大秦王朝或大清王朝,而是整個帝國制度,是帝國的邏輯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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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專訪
http://book.sohu.com/20051220/n241035347.shtml

在恆變的歷史中玩味恆久的人性

  以恆久的人性把握恆變的歷史易中天 我不是余秋雨 易中天,籍貫湖南長沙,1947年生人。

  1965年,高中畢業的易中天到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插隊,後來考取武漢大學中文系古代文學專業研究生。

  易中天長期從事多學科和跨學科研究,於文學、藝術、美學、心理學、人類學、歷史學等學科均有涉獵。作品有《閒話中國人》、《中國的男人與女人》、《讀城記》、《品人錄》、《書生意氣》、《破門而入》、《艱難的一躍》等隨筆體學術著作,還寫了諸多雜文,甚至還寫小說。


現任廈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百度貼吧裡有個「易中天吧」,易中天的擁躉們,有人自稱「意粉」,也有人自稱「乙醚」。那麼,易中天是做什麼的?

  乍看起來,易中天似乎什麼都做,他很忙。2005年的他,除了在全國各地演講以外,還出了一本新書,贏了一場官司。

  新書《帝國的惆悵——中國傳統社會的政治與人性》才出版4個月就賣了5萬冊。

  官司贏了。2004年8月,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海默編寫的《中國城市批判》一書,因為抄襲了易中天《讀城記》一書4600餘字,被易中天告上法院,索賠26.8萬元人民幣。經調解,易中天的索償額降到人民幣110元,意謂「著作權維權110」,這場官司最終以庭外調解告終。

  十年前,易中天開始琢磨如何讓學術走進市場、走進社會,所以寫了許多看起來不那麼「學術」但反響很大的文字。
  該書也可以算作是易中天第一次與央視《百家講壇》合作的結晶,其中部分內容以《百家講壇》「漢代人物風雲」系列講座為模板,通過中國傳統社會政治與人性的衝突,解讀帝國體制的來龍去脈,歷朝歷代改革派的命運沉浮……

  歷史成敗,繫於制度 記者:現在很多人研究歷史,事實上的著眼點卻在於現實,比如吳思的「潛規則」。你的興趣是什麼?

  易中天:我的興趣是刨根問底。比如黃仁宇先生說,中國古代的問題在於以道德代替法制;而我要回答的是,為什麼會以道德代替法制,這是我的興趣所在。至於如何以法制代替道德,這不是我要做的事兒。

  不客氣地說,現在很多史學著作中材料羅列很多,但沒有靈魂,沒有線索,與其說是史學著作,不如說是史料學著作。

  這個靈魂和線索,我認為就是邏輯,所謂邏輯與歷史的一致。打個比方,一粒種子種下去,接下來會生根,發芽,長枝,長葉,開花,結果……這個過程就是歷史。一切過程已經埋伏在種子裡了,我的研究就是把種子裡面的基因找出來。

  記者:在《帝國的惆悵》裡你講述了晁錯、王安石等歷史上的改革者,這些改革往往都以失敗告終,為什麼?

  易中天:歷史上的改革者,用黃仁宇先生的話說,不是身敗就是名裂,或者是身敗兼名裂。這些悲劇人物能夠反映出我們這個民族走過的路,能夠總結出我們今天必須避免的東西,這就是歷史研究的現實意義。

  歷史上的改革表明,發展到最後,成敗不取決於一兩個人,而取決於制度。比如王安石的改革。宋神宗受過西夏和遼的屈辱,一直想對西北用兵,但是國庫裡沒錢。大家都想增加財政收入,司馬光主張節流,王安石主張開源。王安石很清楚,司馬光的節流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你要抗衡一大批權貴和既得利益者。司馬光也很清楚,王安石增加國庫收入的辦法,最終只能盤剝老百姓。

  司馬光、蘇東坡反對王安石,但宋神宗支持王安石變法。王安石的青苗法,本來是一種很好的法,可不下指標,青苗法就推不動;一下指標,地方官員為了完成指標就不顧一切。最後的結局是個悖論,兩難。王安石雖然有機會變法,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所以我說,不管什麼朝代,改革派失敗的根本原因還在於制度設計。如果那個時候能夠做到王安石上台,司馬光監督;司馬光上台,王安石監督,那他們推行改革時就不會大刀闊斧,而是小心謹慎。中國的經驗表明:改革不能大刀闊斧,只能循序漸進。

  記者:這個歷史結論就是你對現實問題的方略嗎?

  易中天:意大利哲學家、歷史學家克羅齊說過,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而我認為,一個偉大的民族一定是有歷史感的,一個偉大的人物也一定是有歷史感的,我們割不斷歷史。

  我認為,解決問題的前提是要弄清楚問題何以產生,否則就只能治標不治本。想治本就要研究「本」。我不指望我的著作能解決現實問題,只指望為那些試圖解決現實問題的人提供歷史的依據和參照。

  人性的概念我說不出來 記者:有人認為,你在《百家講壇》之所以受歡迎,主要是因為你「大話」歷史的表達方式能夠有效地還原歷史現場感。

  易中天:我的想法就是還原歷史,回到當時的歷史情境中去。情境是很重要的,比如人到了五星級酒店肯定不會隨地吐痰、扔煙頭,因為整個環境會給你一種文明的暗示和壓力。我是學文學出身的,我覺得面對歷史,首先要去感受它的血肉和肌理,其次才談得上研究。

  很多研究歷史的人,把歷史當作一具屍體,放在解剖台上,用解剖刀一點一點地切割,取出腎臟、肝臟、心臟來研究。這也許是一種方法,但我不太喜歡。

  記者:對你進入歷史、解讀歷史的方式,有人認為屬於「戲說」。另外,你能確定你還原的歷史現場和歷史細節就是真實的嗎?

  易中天:如果按照這個標準來要求,第一個被槍斃的不是我,應該是司馬遷。沒人說《史記》不好吧?漢武帝時代的歷史,我們且認為是司馬遷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但是在此之前的那些故事,包括人物的對話、語氣是從哪裡來的?我請這些批評我的人回答這個問題。

  不管歷史怎麼發展,有一條是永恆的,那就是人性。所以我有個說法:秦時明月漢時關。不管是秦時的關、漢時的關、唐時的關、宋時的關,這些關都會變,但明月不變。明月就是永恆的人性。所以,我講歷史的方式可以總結成四句話:「以故事說人物,以人物說歷史,以歷史說文化,以文化說人性。」最後落腳在人性上。

  記者:能否大致描述一下,您所認為的人性是什麼概念?在中國的政治環境下的人性,有哪些最突出的、與眾不同的特點?中國的哪些文化品質具有跨越時間、超越地域的恆久價值?

  易中天:有人問聖·奧古斯丁,時間是什麼?聖·奧古斯丁說,時間我是知道的,但要我說是什麼,我就說不上來了。同樣,你問我人性是什麼,我是知道的,而且恐怕地球人都知道,但問我人性是什麼概念,我就說不上來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人性是相同的,也是永恆的。歷史是會變化的,人性是不變的。歷史的條件變了,人性的表現也會變。怎麼變呢?你看書好了。

  我們的先哲都在尋找不變人性的基本特徵。比如孟子就列了四條: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惻隱之心就是「仁」,羞惡之心就是「義」,恭敬之心就是「禮」,是非之心就是「智」。所以孟子說,仁義禮智,「我固有之也」。就是說,這四條,是永恆的、共同的人性。但這只是儒家的看法,未必正確,所以這是個難題。

  記者:五四以來對於「民族性」的反思,疑點頗多。有人自稱秉承五四精神,甚至從人性層面對中國人、中國歷史、中國文化進行了否定。我想,任何一門嚴肅的人文學科,也不會將落後歸咎於人性的低下。如何在既保持反省精神,又不過分自虐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易中天:人性和國民性是兩個概念。所以不同文化的人,他們的人性仍然是基本相同的,但文化性卻未必相同。文化是什麼?就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方式。不同時代不同民族的人都要生存,都要發展,這就是「同」。如何生存,如何發展,卻有不同的方式,這就是「異」。人性相同,文化相異,這就叫「求同存異」。求同存異就是「和諧」。所以你問的那個平衡點,我看就是和諧。什麼是「和諧」呢?和諧就是「多樣統一」。首先是「多樣」,然後是「統一」。如果沒有「多樣」,那就不能叫「和諧」,也沒有「統一」,只能叫「單一」了。「單一」不是我們民族追求的目標,也不是理想境界,而是通向死亡之路。我們的先哲早就說過:「和實生物,同則不繼。」就是說,只有多樣,才有生命力。如果一點不同方式、不同形態、不同聲音都沒有,大概就該死了。

  那麼,「多樣」又如何「統一」呢?很簡單,就是統一於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因為這是文化之本,也是人性之根。但如何生存,如何發展,卻可以而且應該有不同的方式。沒有不同方式,那不叫「統一」,叫「一統」。統一是好的,一統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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