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80年代初識李敖,只覺得他大言不慚,動輒誇口說什麼
「50年來和500年內,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
嘴巴上罵我吹牛的,心裡都為我供了牌位」。

上世紀90年代漸漸瞭解到李敖的生平行誼,才曉得他自出道以來,
便一直被目為「妖言惑眾」的異端,狂妄做作原是他的拿手好戲。



進入新世紀,開始斷斷續續地在鳳凰衛視上得睹他一副墨鏡、一襲紅衣登壇開講的真容,
而此公猶善於借古諷今,隨處機鋒,咳唾成珠,這才發現,李敖的信口開河中也有其微言大義存焉,
這也就是他自己所說的,「我一生飽蘊救世心懷,但救世方法上,卻往往出之以憤世罵世」。

今天,步入70歲的「憤怒老年」李敖將鼓起勇氣,做他公開承認最害怕的一件事——乘飛機。
此前的9月12日,鳳凰衛視在台北召開新聞發佈會,公佈了「李敖神州文化之旅」的具體時間及活動詳情。
按照行程的安排,李敖將於9月19日(也就是今天)赴內地和香港進行為期12天的訪問。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拚殺老命坐飛機的目的在於,「希望此次赴大陸,能讓大陸見識李敖這種貨色。」
根據媒體的報道,李敖此番內地之行必以「說話」為主要任務。目前看,這確是真的。
看一看日程,李敖內地之行,一系列文化交流活動將是其中的重點。

事實上,光是重頭演講就有三台之多:
9月21日在北京大學;9月23日在清華大學;9月26日在復旦大學。
想來,一番舌戰群儒式的「李敖秀」在所難免。

說話——這的確是李敖平生最擅長也是最樂意干的行道之一,
且他要說的還不是一般的話,因為「我從不和氣生財,我只是咆哮生財」。

李敖不僅是愛罵人,還罵得極為高明,罵得有人願意聽,
再加上這個辯才無礙的天才人物讀書多、見識廣、腦筋快兼之嘴皮子利索,一生可謂罕逢敵手。
想必,要是當著他本人的面說這句話,李敖一定反駁道:「豈止是罕逢敵手,簡直就是未逢敵手。」

李敖享有盛名,一半固然是他的才華洋溢幾乎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
另一半,卻是因為他狂妄自大得差不多算是無可救藥。
他在為自己的傳記所寫的廣告詞中乾脆利落地吹噓說:

「橫睨一世、卓爾不群的李敖,其大起大落的人生經歷,恰如一則現代傳奇:
從文壇彗星,到口誅筆伐的大毒草;從論戰英雄,到十四年牢獄之災,被查禁的書有六十九種之多。」


以上這些,其實倒正是李敖狂氣十足的資本。

舉個例子,李敖的狂人氣質表現在他「獨持偏見、一意孤行」的為人處世上。

1955年,李敖20歲時喪父,面對兩、三千人的送葬場面,他居然「特立獨行,改革喪禮」。
按照傳統,要燒紙,誦經,拿哭喪棒彎下腰來裝孝子,要給來弔喪的人磕頭,
李敖統統不來這一套,並且當眾一滴眼淚也不掉,
「真有我老子的老師所寫『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味道。」

而在狂氣之外,他還自承說,「另一種氣是『流(流氓)氣』。

周作人說寫文章要有點流氓氣,其實做人也當如此。
有流氓氣就是敢作敢當、不恤人言、不怕聲名狼藉,為了真理,不怕人說閒話。
流氓氣的最大特色在於對閒話的反應異乎尋常:是老子干的,又怎樣?」

愛罵人自然招人嫉恨,好在李敖早有思想準備,他在《李敖快意恩仇錄》一書最後一頁寫道:
「最後附告:我已跟台大醫學院骨科主任韓意雄醫師,法醫學科主任陳耀昌醫師初步談好,
我死以後,將捐出遺體,做『大體解剖』,然後做成完整的骨骼標本,永遠懸掛於台大骨科,
除嘉惠醫學教學及研究外,恨我入骨者亦可骷髏相見也。」

這跟李敖「老子的老師」魯迅先生的臨終遺言「一個也不原諒」,似乎同出一轍。

今年5月,李敖通過電話接受了大陸某週刊的專訪,其中有一段對話值得注意。

記者問他,「您為什麼不想成為一個德高望重的人呢?這樣就可以進到先賢祠裡。」

而李敖的回答也恰在意料之中,「中國人就有這種特立獨行的,王安石就是一個,他不要進孔廟啊!」

罵人不留情面,狂妄近乎自大,只是因為,李敖並不指望「進孔廟」。
不過據說李敖曾說他自己有多個面相,此次大陸之行說不定可以讓大家看到他的菩薩面相。
李敖若是不罵人或者不被人罵,難免讓人感覺有些興味索然。
龔自珍在贈友人的詩裡有這樣的句子:亦狂亦俠亦溫文。
移到李敖身上倒是很好的寫照,如果大陸之行能充分體會李敖的溫文一面,確有助於我們瞭解一個更為完整的李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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