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操場匆匆踱步,一圈繞著一圈,對天空怒吼,對自己咒罵,時而胸懷壯志,時而唉聲歎氣...
胸懷壯志的對自己說: 就是她了! 你不能再遲疑了,再遲疑下去她的心就被別人牽走了,待會就打電話,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她一定會被感動的。
唉聲歎氣的對自己說: 那你打算說什麼? 她會不會覺得這是騷擾? 你多半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沉默尷尬的氣氛只有徒增困擾...

我在斗室裡緊皺眉頭,對著鏡子擠眉弄眼,指著自己鼻子,告訴自己應該怎麼做應該怎麼想,細碎的叨念著...

想要打電話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想要騎著機車加速到時速一百後衝出護欄的感覺...
是會衝上雲端,還是會粉身碎骨? 是否會有輕飄飄的雲朵接住我? 還是深谷裡的冷硬石頭等著迎接我,讓我粉身碎骨?
像是第一次垂降,在崖邊的進退維谷。不願放棄,不能任由自己被自己恐懼打敗,
想要就這麼放手讓自己下墜,體驗把自己交付給天地的狂妄,但再最後一刻又緊握著繩子不敢鬆開。

就這樣握著手機,電話撥了又掛,掛了又撥,怎麼也想不清楚到底該說什麼才對。
不認為她會有興趣聽著一個大男人像被車輾過的小狗哼哼唧唧著,
而且太過繁複的思維一波三折,我更不認為我有足夠的表達能力,把心情說清楚。

想要像籌會上把想法列點釐清,但這波折的情緒細細碎碎,七上八下的心怎麼能把話說清楚?
我敢打賭拿起電話的那一刻,當聽到她的聲音的那一刻,顧慮著她的心情的我的心情,會把思緒完全打亂。
她會聆聽嗎? 她會困擾嗎? 她會厭煩嗎? 我無法想像。

比較在乎對方的人,註定必須付出比較大的心力與挑戰,尤其是有著溫柔的心,害怕對方受傷的人,其實心底是更柔軟,更容易受傷的。

不論怎麼說,我都是像是在發表演說,像是要說服是人要愛國一樣的試著理性陳述自己的想法看法。
她會著迷嗎? 還是會聽了就想睡覺?
而我高昂的情緒,急促的語調,是不是輕易的就讓自己的情緒讓對方感到壓迫感?

喔,壓迫。
我的情緒確實是急切而猛烈的,像是出閘的野獸,我的思緒想要撲向她,加入她的生命,參與她的生命。

看一本討論愛情的哲學書說,愛情其實是來自於恨意,恨對方有自己沒有的特質,想要把對方占為己有,讓自己擁有對方令人豔羨的特質。
伊甸園裡,不知道亞當是不是也曾經狠狠的看著夏娃,想要把自己的肋骨重新安插回自己的胸腔當中?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我的理性,我的社會教育,我的飽覽群籍,我的充分社會化,禁錮了我的猛獸思緒。
幾乎完全的壟斷,別說利爪銳齒無法傷人,連吐出的猛烈氣息也只有自己能夠嗅得到。

人活在世上,必須調和理性與感性。
像是駕著兩頭馬的羅馬戰車,一匹馬叫做理性,一匹馬稱為感性。
如果協調得當,那麼所向披靡,讓戰車上的將軍能夠凱旋歸來,得享榮耀與桂冠,佳人與美酒。
如果協調不當,兩匹馬是互相撕咬著互相毀滅,還是南轅北轍的各奔東西,讓戰車上的將軍不知所措?

大部分的時候,我的理性是壓過感性的,完全的可以把感性擠壓到邊緣,由理性主宰一切。
但是基於反彈的原理,感性反彈出來的時候,也是更加的猛烈,
所以我必須以文字,以繪圖,以種種的一切發洩,順便紀錄起我的一切。

你勾起了我的感性,我無法說明為什麼,但就這麼發生了。
而且有如化學反應一般越演越烈,
像是水壩潰堤一樣,一開始只是沒人注意的水流,但是恍神之間,成了摧枯拉朽的龐大水流。
像是核能發電的中子碰撞一般,一生成二,二變四,四化八的,再頃刻之間燒紅了爐心,煮沸了鍋爐。

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像是被蚊蟲叮咬到了,若是不去理會,自然會痊癒。
但是在我不斷追問質問自己,你是如何吸引我,我是為何被你吸引,想要已此建立一些思維上的模型協助我思考判斷的時候,
就好像對蚊蟲咬傷的地方不斷搔著癢,引發全身性的過敏紅腫。

我的感性向著我送出強烈的訊息,"I Want Her..I Want Her...no matter what I have to cost..."
但在我試著把這強烈念頭送給她的時候,我的理性從中攔截,像是愛國者飛彈把所有的訊息都從中擊落。
於是她看到的只是沉默,只是偶然的眼神交會,只是短短的對話,只是冷漠。
但卻看不到,在冷淡的沙漠底下埋藏著的巨大埃及金字塔,為她而璀璨光明。

我沒有認真的愛過,沒有如此認真的說出我喜歡一個人,從未。
什麼是事實,我漸漸越來越分不清,我只知道我現在的情緒高昂著。
我的理性想要一把搶過我的韁繩,它認為我已經不再有資格當自己的統帥,因為我已經被情感給佔領。
竟然想要對一個沒有經驗的領域,不計代價的向前行進。

我必須很艱難的跟我自己的理性討回自主權,
我的口舌已經被它牢牢的掌握,像是有著過濾器的RO逆滲透,出來的水都是純粹無雜質。
我口裡能說出來的話,也是沒有營養沒有情感的中性話語。
像是太陽打東邊出來打西邊落下的事實,或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東邊落下的無稽幽默。

於是我必須以文字,以圖樣,在我的理性還沒佔領的空間表達我自己。

有人告訴我,女孩子是聽覺的動物,但我卻喪失了我的說話能力。
她會因而覺得我的誠意不足嗎? 她會因而覺得我逃避閃躲嗎? 我不安而焦慮著。

電話,依然沒有打。
我逃避著電話,我逃避著說話,我不能說,因為我的舌頭已經被挾持。
於是,我只有訴諸文字。

校外同期,怡安曾經為愛情如此定義:"愛情不能分析的,靠的是衝動!!"
是阿,就衝著這一句話--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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