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傲的風…瘋狂之島

一場體能的挑戰，互相照顧的伙伴，山上的日子總是令人嚮往，那讓人欲拒還迎的刻苦--從喧囂無味的平地逃離進入山嵐繚繞的山區，再從疲勞與氣溫造成的哆嗦逃離回到水泥叢林中的溫暖。

幾個星期前，順蜂(阿蜂，帥氣小蜂蜂，湯姆克魯蜂…有著莫名自信的一個人)跟我調睡袋跟帳棚，說是要去爬山。

跟阿蜂認識多年了，還記得他大一時跟社團一塊去中正紀念堂看燈會，肚子空空的他看到麥當勞開心的喊著”嘿嘿，當當勞~”，一群人都笑了。很有童心的一個人，很有自己的想法，踏著自己的路，還伴隨著他樂天的好運。

時值剛從澳洲回來，沒工作又缺錢的當下，登山這低調奢華自然不能隨意的排入行程，於是只是稍微瞭解一下這個行程，誰知最後還是成行，跟一群人在山上度了三天，算是獨特的邂逅。

說著說著，應徵到了一個錢不多也不少，時間倒頗自由的雞肋工作，內容是在手機等小玩意上面播放高畫質影片的軟體，收入暫時不是問題了，只是才上班兩天對這龐大的code頗有力不從心之感。

登山的計畫為 03/11-03/13，目的地為嘉明湖。
03/10的晚上就要搭2305的火車前往台東關山，
當天老闆找已經離職的員工回來講解程式碼，八點半我才有空間可以閃人，臨走前老闆還擔心的一直問:「懂不懂？懂不懂?聽得懂不懂?」

媽阿，我才剛到兩天，我沒辦法就這麼搞懂這玩意阿。看到滿坑滿谷的code一整個很心虛，但想想也不是自己的問題，才兩天是能怎樣熟悉?

基本上是一名沒帶什麼東西的門外漢。大學時代聽了很多common sense，但畢竟沒有真的經歷過挑戰，把那些知識都當成耳邊風，穿著牛仔褲，沒有替換衣物，還有一個品質低劣的睡袋。抓了大背包塞了睡袋，跟一些禦寒衣物，還接到阿蜂的電話說要鋼杯跟雨衣……

十點四十多分才抵達火車站，跟酒鬼恩跟阿蜂會合。說起來我們三個是有點淵源，同樣參與了嚕啦啦，也可稱為不正常人類的聚居之單位，快不快樂很難說，但總是難以磨滅的革命情感。

搭著經過北回歸線的夜車，在半夢半醒的跟阿蜂對話中抵達關山火車站。甫下火車，前頭兩個背著登山大背包後頭綁著綠色睡墊的女生叫叫跳跳得拍照了起來，眼睛彎彎嘴角總是帶笑的是怡蓁(聽音猜字，真名大概沒那麼雅吧，哈。)，更前頭的是魚丸(婉瑜!?)，順蜂跟她們打了招呼，一行人先後朝著火車站外的九人座小巴走去，跟在車旁等了一陣子的蕃茄打了招呼。

身上散著酒味黑黑的蕃茄說他一夜沒睡至今，所謂「有酒才會有精神，抽煙才會有氣質…」，在這理論底下，手裡一罐台啤比充足的睡眠還要更有效？ 呵

兩個小妮子開心快活的跟這位蕃茄大哥閒話家常了起來，阿蜂也把我跟酒鬼恩介紹給蕃茄大哥。隔壁轎車上的是阿儒(鴻儒?!)跟小賴(廷瑞)，一個睡了半小時，一個睡了兩個半小時(?!)，這裡流行不睡覺就是了?

第一站，火車站前不遠的全家便利商店進行最後採購，飲食酒水該帶的不該帶的都在這買齊了，我還在此繳出了我的提款卡，因為當機的笨ATM只知道吃卡，不知道領錢也不懂得退卡。便利商店工讀生搖搖手撇清說:「我只是代班的……」

第二站，肉丸+豬血湯的早餐，只見魚丸還叫了一碗擔仔麵…嘖，食量驚人。蕃茄哥跟阿魯笑著說:「我們是唯一的六年級，要包這攤早餐囉~~」

第三站，千歲王爺祭壇，蕃茄哥說他是千歲下凡時的乩體，也帶到千歲王爺發展的一些歷史，說是高雄的千歲已經太商業，失去了宗教的超然性…

這祭壇的狗兒也頗有趣，小黑狗叼著豬腳四處溜達，綁著的大黃狗黃金獵犬(?!)叼著飯鍋巴望著小黑狗口中的豬腳，當小黑靠近時匡噹一聲就拋下飯鍋搶豬腳，只是大狗大而無用，小黑不理他就是不理他…他只有再度叼起它的飯鍋…

第四站，向陽派出所。手裡握著一罐台啤的蕃茄哈拉著，跟坐副駕座的魚丸跟後座的我們哈拉著，把登山計畫在車內傳了一圈，才知道登山小隊的年齡組成，66年左右的蕃茄跟阿魯，71年初的怡蓁，71年中的我，71年尾的小賴，73左右的酒鬼恩及阿蜂。隨意的笑談中，大陸鄉音的模仿，原住民口音的取笑，兩個小妮子跟蕃茄哥問候著他家的貓兒狗兒，諸如吃多拉多的多多……

轉眼抵達派出所，蕃茄哥奉上登山計畫書以及Asahi一罐給所長，所長還不信任的問：「這有比台啤好喝嗎？」

一行人在派出所出出入入，拿著相機東拍西拍，等著手續辦好。屋外有一條棕毛黑班狗怕人但還願意和人接觸，但另一隻小白大概是被欺負怕了，打死不肯讓人近身。

手續辦好，分裝備，主要是食材…羊肉爐兩包，蔬果若干，米飯罐頭爆米花…

駝獸三員，
一員領隊蕃茄深藏不露，上山還帶啤酒若干，再加前背式相機袋，內含三顆單眼及鏡頭若干。
一員移動式廚房小賴，生鮮蔬果廚具炊事都在背包裡，再附加四個亮晃晃的臉盆。
一員低調的阿儒，後來還背了兩個小妮子的帳棚，雨衣，有的沒有的…

辛苦順蜂四人帳背了三天，我的爛背包我不敢對它有太大期望。此時換裝換鞋的人們都已準備齊全，小賴蕃茄這才發現我還穿著牛仔褲，深深以為不妥，不過我也沒有其他選擇，就這麼上山了。

背包上肩，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滋味；
先勾起軍旅的日子，那聽口令置背包取背包的休假前置流程。
再勾起嚕啦啦的日子，那沈重的背包，跟走不完的霧社碧湖上坡。

嘻嘻哈哈的往登山口走去，距離不遠卻休息了很多次。零食也許在這段路就已經消耗了一半?

走走停停，適應高海拔，適應活動量，這是領隊蕃茄的考量吧。畢竟重裝不是每個人都有經驗，高海拔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就這麼一路上山，結束步道的斜坡踏上登山口的階梯，往今晚住宿點 向陽山屋 出發。

對我而言，登山的意義在哪裡呢?
風景，對我而言是一個心底暗暗的淡淡觸動，像是茶香一般的縈繞但不會讓我大呼驚人感動。也許像是生命的意義不在於終點，而在於追尋的過程。像是數學的推理不重視答案但很介意推導的過程。

那麼，對我而言，登山的意義在於見證自己的渺小，世界的巨大，對自己體能極限的一個考驗，遠離喧囂塵世俗事俗人，從日復一日中解脫將自己投入未知的超然。

所謂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戰國，荀子，勸學篇）-那絕對的腳踏實地無可假手他人一步一步提升自己身處海拔高度的成就感，試圖證明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嘉明湖多美? 我不懂。這些群山眾峰多麼妙? 我不了。
我只知道凱薩曾說，我看到，我來到，我征服。
我也知道說征服這高聳山巒詭譎大自然是一個僭越，但那停不下來的腳步，那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火，就這麼鑽進去，埋下去，沈下去，提起勇氣來挑戰去體驗那未知的事物，是一個MUST。

也許，還可以添上一個，因為在大自然中人是如此脆弱，於是隊友之間的很單純的互助卻讓人很有革命情感，一種特殊的感情。

爬山的大部分時候是沈默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因為高海拔的上坡耗氧甚巨，因為能自在唱歌自娛的人不多，因為能無視朋友或生人眼光的歌者更少，剛好我都還勉強合格，於是成為這趟登山的背景音樂囉。

山峰，嵐氣，雲層，冷風，陽光，腳下踏實的土，視線內堅韌的樹，一個個先來後到的腳步踏在那唯一的小徑上，這就是登山。

在這個位置的山屋是驚人的。

告示說明了這山屋是靠直昇機空運建材建成，而後聽蕃茄小賴的一些對話，得知同地點的山屋曾經被豪雨沖刷走過……

空蕩蕩的山屋，幾乎被我們包下。星期三的午後，全世界的人都還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奮戰吧。

從山屋附近的水管打了清涼到底的山泉，以活性炭濾水器濾過，於是阿賴師開始烹調起羊肉爐……

吃吃喝喝完畢，下午三點的時間頗為不知所謂，外頭天正藍但也不敢走遠，而一晚沒睡好的身體也不聽使喚的想要躺下。

這是另外一種囚禁，從被水泥牢籠的工作囚禁，換到了自然森林的自然隔絕，同樣是無可奈何的討生活。 為了持續現金流入，為了不被大自然吞噬，所以呆在辦公桌前，所以躺在山屋床上…

牛仔褲這種東西是基本常識，但只要天氣不濕牛仔褲也不會出人命。睡袋這東西也該是基本常識，只是大潤發的睡袋到了高海拔的低氣溫時就不再是睡袋了，只是有填塞物的高級塑膠袋，保暖力不足，雖然也沒有出人命，但是睡不好的感覺很差。除了次日疲倦之外，漫漫長夜不知所謂的感覺很討厭，睡又睡不著，醒著不呆在睡袋裡也無力對抗外頭的低溫，只能在睡袋裡頭撐著。在睡袋裡頭無聊是最明智的選擇。

再次醒來已經八點多，廚房在使用者交棒了一輪後回到阿賴師的羊肉爐Part II，配上炒青椒甜椒，還有煮洋蔥。

烹飪這回事嘛……嘿嘿，澳洲一年的考驗也不是浪得虛名，不過既然坐著等就有好料的，又何必傷腦筋呢?

吃完，又能幹什麼? 山區的晚上，連路都看不清，雖然今晚的月光很亮。

阿儒拿著手電筒配合蕃茄的B快門，在山屋前寫下了「向陽山屋」四字，冷冷的天氣還是最適合回到被窩，雖然還是要面對睡不著的困境……

一群人隨意的分成一兩圈哈拉著，我無意識的展開雙臂，並快速向下劃了一個大圈，誰知道右手不知道打到了什麼…錯愕了一秒，看到一個更錯愕的人停在我剛才右手的自然滑行軌道上，是左肩車禍受過傷的怡蓁

六點起床，七點出發，是原訂計畫。

五點半，此時山友們已經陸續起床上路了。反正橫豎睡不著，就醒來捲了睡袋，摺了雨衣…是的，雨衣。拿雨衣裹住腳的部位讓末稍的腳不會太冷，但似乎沒太大效果-_-。

幹! 山上的天氣好冷。

六點，阿蜂還在賴床，看阿蜂跟酒鬼恩都有在溫暖睡袋熟睡我就不禁一陣心酸。好冷阿～～～～～～

早餐很簡單，吐司配花生醬及鮪魚，加上自備的咖啡飲料包之類。說吐司吃不完要丟掉，可是我沒有什麼行動糧噎……結果一晃神麵包就消失了……-_-b

一場長長的健行，經過黑水塘，繼續長長的上坡。這邊是北峰，那邊是東峰，又是哭坡又是好漢坡，這我都不懂，我只知道在稀薄的空氣中我走到開始頭痛，多走兩步路就開始需要大口呼吸的喘息，追趕著魚丸的腳步，偶爾回頭看看其他的姊妹們是否有跟上。一路魚丸幾乎都在第二位，緊咬蕃茄不放，而我樂得在第三位，隨著魚丸喘息停頓而有休息的空間。

路，很陡，但一樣可以從雙腳踩出一條路。

從七點出發直攻向陽山頂，抵達山頂就忍不住受不了在山頂的大石頭躺下癱了下來。

批哩趴啦眾人快門聲不斷，合照獨照，雙人三人，這是爬山的重大意義之一，我曾在這裡。

循著痕跡模糊的小徑一路下降，在森林中用過午餐，又是一罐八寶粥，可這卻讓我胃腸不舒服了一下午或該說一整天，這量多又不好消化的八寶粥。

走走停停，看遠山煙嵐，看草木斜影，偶爾唱歌，用力呼吸，終於到了他媽的嘉明湖。 也不過是個湖，冷冰冰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