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飛的,與力量轉移的工具,似乎只是一個噱頭。

六時許,本來就無心工作的散漫,至此時更是心情焦躁。

六點四十分,邁出辦公室搭電梯到地下室,發動了機車,車陣中曲曲折折,抱著不知道該期待什麼的心,抵達目的地。

會遇到誰呢? 我心裡嘀咕著。

七點三十分,覷準一個空位,摩托車插了進去,熄火拔鑰匙,踏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領域。

在這個領域,我不再是工程師,拋開挫敗的工作心靈,沈浸在那過往自由叫囂的時光。 但今日有特殊的目的,帶著一些微妙的心情,匆匆邁開腳步。

掏出僅剩的50元硬幣,在商店買罐花生湯,囫圇吞下。

今晚是熱鬧的晚上,在熟悉的人眼中一場很大的改變,看熱鬧的人群只是看著熱鬧。

改變不是這個熱鬧本身,改變在於這個熱鬧發生的時間點。

然而,今晚我是來看戲的,今晚我是來回顧的,今晚我是來探親的,改變就由他去吧。

踏進掛滿槌子水槍的玄關,在訪客留言簿上隨手塗鴉,上個廁所之餘遇到同為工程師的學弟。

學弟熱情的招呼,倒似我顯的冷漠。
撇完尿洗完手,想說禮貌上等學弟一起進入漆黑的會場,同時也是有種想脫離單獨的一種狀態。

但學弟要我先進場,他還要等人。

突然不懂得人際關係的我聳聳肩,不發一語的離開。

這個地方很複雜,有著太多的情緒圍繞,有著一股驕傲睥睨,有著一股自命不凡,也有著一股身處團體中的無所適從,也有著對過去自己的不足依然臉紅冒汗有點暈眩。當如此沒有整理好自己情緒的裝備時,蒙著頭不說話,吐不出寒暄的客套,只是一個勁的裝酷。

黑壓壓的人頭,一如往昔。

戴著頭燈的學妹跟我熱情揮著手,微笑回應之餘,看著爆滿的演講廳,也一如往昔。

黑壓壓的後台經不起觀望者的堵塞,於是匆匆衝下台前預留的座位。分不清前後左右坐的是誰,看到捲捲頭髮削瘦臉龐的熟悉臉孔就湊了過去。扶著前排椅背,迅速移入座位之際,閃電般一個臉龐閃過視網膜,結實把屁股扔向紅色椅墊之後畫面才開始重新組合。

恩? 啊~。

好久不見的臉龐,上次見面是何年何月呢?  2007年的畢業典禮嗎?

熟悉臉龐的主人坐在我前排伸手可及的距離,我的思潮沒有太大起伏,像是默數著怎麼算都算不清的心跳一樣,皺起眉頭墜入回憶思緒的網裡頭,是著捕捉出什麼資訊,供我今日應對參考。

回憶只是回憶,想起毛澤東被一時傳頌的的泌園春: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過往的一切都是過往了,而今朝的故事該如何編寫?
我還是沒有主意。 只是以也許可以看到兩根眼睫毛的斜角,盯著西瓜皮學生髮型的後腦杓,,思緒如潮。

隨著戲臺開演,目光心思也隨劇情起舞。

舞台背景是個雜貨店,圖畫很是精緻。
舞台上的演員台詞不熟,但舉止灑脫,沒有過往偶爾會出現的木頭人…僵硬的肢體語言。

太多的贅詞廢話,但劇場的魅力就是這些人的舉手投足進收觀眾眼底,在劇情之外演員本身的緊張不安,沈默呆滯,泰然自若,舉重若輕也都是不斷放送的訊息。

旁邊熟悉臉孔也許偶爾禮貌性的表示意見,或者覆述著她對劇情演員的新發現。禮貌性的微笑點頭,表示收悉理解,也許回以自己對劇情的猜測,或讓我發噱的細節,然而當兩個人的腦波運作方式不同的時候,溝通其實是有困難的。於是這只是一場禮貌性的互動,我接收到的是禮貌性的聆聽,跟禮貌性的發言,卻嗅不出其背後的喜怒哀樂。

海綿寶寶,不知所謂的動畫,不甚瞭解其邏輯。
比老爸還兇的兒子,跟天生活寶的老爸。
老爸是天生活寶,在舞台的表現不疾不徐,穩如泰山,贏得不少喝采掌聲。

妙趣橫生行頭的狗兒夫君,黑眼圈大舌頭加拳擊手套。
笑容有些僵硬的女強人,足蹬不習慣的高跟鞋,跟費思量的自動化步槍。

只需要輕輕一撥開就可開保險進行射擊,為何每次都像是操作散彈槍一般的退彈殼?

最吵的和尚身著金光閃閃的禪衣,要勸誡兩家雜貨店不要爭吵,其實本身卻最是喧囂。

當他從紙箱中竄出,妙極。

當和尚從後台出現,眾人習慣性的往後窺探。

只是我無法迴避更不願放棄探索那熟悉臉龐的機會,在扭頭向後看的熱潮當中,頭是扭了,卻留著七分精神注意著熟悉臉龐的閃現。 不敢面對面,怕彼此都會傻了眼。又不願錯過那臉龐,希望那臉龐能夠提醒我勾起我觸發我的一些情感或是回憶。
那眼神有著幾分倉皇,更多的是一股緊張。

想起日前網路上的一段對話,於是那緊張程度或許可以想像?

我只是像個狡詐的捕獸夾,捕捉著目光,又像個獵人,剝除目光中的防衛,再是個廚師,試著嗅出什麼滋味。

演員上場,退場,如潮水一般。

一半的心神感受著劇情張力,感受著演者的情感,而一半的精神? 早已不再小鹿亂撞,少年維特不再少年,在倩影后頭的我思潮起伏,那強裝做若無其事的往事。

認真回想,其實也沒有什麼故事可言。不過就是日間重疊的生活空間,看著她對於事務的心神投入,那舉手投足的神情,就足以讓我心折。一個樂天的真誠者,聰穎的自信者。

在每個劇情轉折處,在眾人吵鬧中我大聲鼓掌,跟著叫囂,是愛熱鬧的本性使然,也是如艘潛艇放出聲吶,希望能夠惹的佳人回眸。

沒有回盼的目光,若有所失。

戲落幕了,我的心跳微微加快,卻不知前座的那位是否也是如此? 那是恐懼? 還是害怕? 還是什麼美麗的因素? 或是以上皆是?

觀眾陸續離場,親疏不一的老朋友們卻都還捨不得離去,每一次都是一場母姐會,都是一場同學會,會不會這樣一直到老呢還是漸漸的,一個一個的,更加投入自己的人生,同學會的意義也就如此消弭不見?

如果說我跟別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我想也許是充沛的活力?

這邊跟人聊個兩句,那邊跟人說個兩句,聽得不感興趣的話題,索性竄進忙著打掃的後台,穿過通道跳上舞台跟眾人揮手。

也就因為這充沛活力,對於前思後想裹足不前的遲疑很容易不耐煩,經常心中暗自嘀咕著,這一群未老先衰,思維跟身體都一起衰弱的傢伙們……

竄進一樣的後台,想著曾經拍起誰在後台打瞌睡流口水的照片?
補著老人白頭髮的麵粉,補著舞者將上場的眼影。幫回收不少掌聲的男扮女裝,女扮男裝,留個記錄………

那一年又是哪一年?哪一年又是那一年? 回想當年,太多的點點滴滴。

眾人忙碌,忙著離場清場跟聊天,我的揮手只有懶懶的幾個目光掃過,有種沒趣。

沒有遲疑的就麼走上舞台。 即便已經散場,那舞台的魔力依然令人震懾,那魔力讓人心癢癢的跳上台,那魔力也讓人在踏上台前神經緊張……

即便已經曲終人散,即便我沒有台詞也沒有舞步,沒有人期待所以我絕對不會失敗…

燈早已大亮,這才看到所有熟悉的人兒座落何方。

有的車禍掛著手臂,或一身黑只剩下牙齒還白著的,有辦公室套裝還腳蹬帆布鞋的,有埋首寫喜帖送炸彈的,有從台南遠道北上而來的,有老大不小從高雄返台北實習的,三五成群湊在一塊,有說不完的話。

裝熟的技藝,混著真摯的關心,因為我們好久不見,想知道每個人的近況,但又對朋友交代著預期外的細節禮貌性的點頭稱是,眼神飄忽著尋找下一個對話的對象。

有時微笑沈默,有時掛著笑容開朗談天,有時腳下猶疑,是該順著自己的心性前進製造一些對彼此都會有點震撼,又彼此都必須傷腦筋怎麼面對無言以對的意外,還是跟已經很熟或者根本沒啥交集的朋友打打交道?

眾人漸漸移動腳步,在轉角我們熟悉的小吃攤跟先一步來覓食的朋友們在此合流,又先後離開。只記得一雙有著大花的白拖鞋。跟著一群人前往交誼廳撲了個空,前往餐廳的路上跟幾個小學妹閒聊了一會,才前往平時應當是空蕩蕩的餐廳。

拉開椅子,在有最多共同記憶的人們旁邊坐下,但此時我又進入疏離狀態。 疏離是一種半自願,或許是因為總覺得這一掛人彼此之間都好熟悉,而我卻跟他們好生疏。 但其實他們只是比較直接熱情的交換著彼此的種種生活近況?  或者是一種自以為是,覺得這一切其實有著幾分荒謬的沒有意義,但偏偏自己又離不開的一屁股坐在這兒耳聽八方,是為了滿足自己自以為是的想像?

吵吵鬧鬧到半夜,只記得電話客服的心酸,只記得在澎湖悠遊自在的黑美人,只記得後方傳來一句充滿不要臉精神的:「我覺得我自己越來越漂亮了!」

諸多的目光交會,我是獵人還是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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